作者:千秋 P站ID:16920148 字数:11,406 字
村里的老人常说,过去才有年味。
那时候啥都缺。好东西都得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用。那时候啊,一家兄弟姐妹 好几个孩子,生病了才有鸡蛋吃,一件衣服从大的到小的捡着轮流穿,只有在这 一天才能捞到新的。他们兜里揣着糖果,戴着小棉帽,出去和伙伴们炫耀,交换, 一个个脸被风刮得红扑扑的,却快乐得跟什么似的,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穷……每 次听他们这么回忆,我却都隐隐觉得,这种快乐和穷不穷并无关系,因为即便是 村里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大人,过年时也没见他们有多高兴啊?
对于我来说,过年最快乐的事儿,一个是能看到好久不见的亲人,另一个就 是有大把的时间和兄弟们玩儿,而且这一天不管你做什么大人都不会怪你——毕 竟「大过年的」嘛。
上午,我一直跟在大人身后忙活。写对联,贴福字,挂灯笼,帮着搬年货, 给送东西的亲戚磕头说好话,接压岁钱——作为大人们眼中「听话的好孩子」那 一列,这个回头就要「主动上交」,我一度以为压岁钱就是要这么处理的,不过 反正我也没啥想买的东西——我最在意的是,跟着他们到处串门送年货,待会我 还有没有时间跟石头他们玩儿了——?
中午送到二姑父家,他硬要留我吃饭。炖大鹅,炸春卷,肉片儿蘸蒜酱,绿 油油的生菜,卷平了的干豆腐,还有冒着气儿的黄澄澄的汽水,尽管饭很香油水 很足,我却吃得心不在焉,眼睛始终瞄着墙上的老挂钟,算计着如果吃完饭就放 人自己能出去多长时间……小孩子们吃得快,二姑父使唤我们几个小的把门口的 积雪扫扫,我在院子里糊弄了两下,忽然看到篱笆外面一个雄彪彪的小个子正缓 缓走过。
「虎子!」
小个子回过头,果然是他。还是以前那一身旧棉服旧裤子,看起来特特儿的 样子。
「干啥呢你?」
「闲着没事。瞎溜达。」
「那个二姑夫我跟朋友出去玩了你跟我家说一声啊!」我把条䉤往表哥怀里 一扔,拉着小虎的手就跑。
「一天天就知道玩!一分钟两分钟也要玩!」二姑夫在里头道。没说别的, 哈哈,这种事儿,只要得了一个大人的话,那就是得了准令了,家里人问起来, 你就说「我二姑夫让了啊」,他们就没法说别的了。更何况——
「大过年的嘛!」
——旧俗——
「我说,有亲戚去你家么?」
「没有。一大早起来就找不着大伯了,也没人串门。就他那副德性谁能过来, 八成又上赌钱那帮朋友家喝酒去了。」
「你吃饭了么?」
「自己弄了一口。」
「哦……」
「你们这帮人可真忙。」虎子嘟囔着说,「刚才我还看见墩子了,他说他爹 要他去干活,不跟我玩儿。」
「去哪了?」
「不知道。那边儿那个房子。」他指着远处一个贴着白色瓷砖的大房子,我 们正往那个方向走。
「哦,那是吴振家。」
「他家有啥活可干的?」
「听说他家以前是大富商,家谱可以追溯到清朝,厉害的时候能把周围的村 子全买下来,后来不知道为啥穷了,大家都说是犯事儿被警察抓了……」
「瞎掰。古代哪有警察。」
「那就县太爷,这总行了吧!」
「你吵吵什么?」
「不是你问我的吗!」
「哎——秋!小虎——」这时前方响起了一个憨厚的声音,一抬头,只见房 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五大三粗的墩子,另一个浓眉短发,同样 脱得赤条条的是吴振。两人腰上缠了一根粗麻绳,上面挂着一堆铃铛。
「过——年——好——」他使劲朝我们摇晃胖乎乎的肉手,身上的铃铛串叮 当作响,吴振比他瘦,脱光了看着倒也结实,他简单地举了下胳膊。
「过年好——」我拽着小虎的胳膊一起摇。
不一会儿,房里出来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幼童,大人穿着夸张的长袍,脸 上戴着面具,手里拿个拂尘。幼童胸前挂着一件红肚兜,手里拿着两根金属棍, 除此再无别的衣物,在大人的指示下,他也开始往房顶爬。
「所以他家过年得脱光了搁房顶上过呗?」小虎抠着鼻子说。
「这叫旧俗。」我听出了这小子声音里的嘲讽,「古代时候就有了,你就看 着吧。」
肚兜娃终于爬上了房顶。大人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鞠了三个躬,然后开始 在院子中央一跳一跳,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歌儿,手中的拂尘左右狂甩,不知道的 以为他在赶蚊子。在他疯狂表演的时候,两个少年在房顶跪下了,光屁股朝天空 撅着,像上供似的,肚兜娃把金属棍朝天展示出来,只见上面各拴着一个特别大 的铃铛。
「跳大神儿么?」
「嘘。」
肚兜娃走到吴振身后,把其中一根顶在屁股后面。
「八方来客呦——!」面具男可算说出一句我们能听懂的话。「呦嘿——!」
金属棒猛插进撅起的屁股。吴振攥着拳头,动都没动一下。
「嘿——!」面具再次大喊。这回轮到墩子插了,冬日的阳光下,他肉乎乎 的身体显的格外白皙。棍子插得很顺利,要么是练习过,要么是刚才在屋里疏通 过。不过,看着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同学被小娃娃干这种事,感觉可真奇怪。
男人开始在院子里绕着圈小跑,肚兜娃也开始使劲儿拨弄那两根金属棍,叮 叮当当,周围都听得真切,隔壁的几个小孩被吸引了出来,看着这边指指点点。
「有毛病吧。」小虎鄙夷地说。「干啥呢这?」
「他们家说这叫招福,这样能把好运气从周围召来,铃铛越响,来的越多……」
「吃饱了撑的,还让墩子跟着遭罪。」
「八成是他爹又把他租出去了,每年这时候村里有各种活儿,墩子到处给人 当小工,总是闲不下来。」
院子里的男人折腾完了。他庄重地朝四个方向叩了几个头,带着肚兜娃回屋 去了。
「他们呢,怎么不下来?」小虎指着房顶的二人。
「他们好像得撅到第二天吧……」
「喂,吴大少爷!」邻居家的几个小孩见大人走了,贱兮兮地发出嘲弄,捡 雪块石块往房顶上扔。「你们家又开始抢福了?」
「大少爷,屁股还有地方吗?要还嫌不够,我下面也有个铃铛,给你塞进去 吧!」
吴振本来在墩子右边,见状便挪到墩子左边替他挡,一道石块唰地飞过,在 眉梢划出一道血痕。
「真的假的,堂堂吴大少爷居然是个松屁眼儿?转过来给我们看看吧!」
「喂!」小虎嗷嗷了一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威 胁地指着那几个小崽子,「找削吗?」
小孩们吓了一跳,远远地看着这边。我也捡起个石块,准备往里头扔。
「想干仗出来!你,还有你,都他妈给老子滚出来——」小虎抓着篱笆就往 里爬,小孩们吓得赶紧跑回了屋。
「别让我看见你们出来,不然我看见一次打一次!」小虎跳下来,赌气似的 把棍子扔进雪里。
「秋——虎子——」墩子在上面喊道,「谢啦——俺大后天找你们去——」
「哦——」
我们挥手告别,远处有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震得瓦片上的积雪纷纷掉落。 吴振深深把头埋在地里,似乎不想知道大家看他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石头家——
我俩到了石头家,他爹告诉我们石头在炕上睡觉呢。
这可已经是下午了,真有他的!我俩来到后屋。外面的二踢脚叮里咣啷,震 的窗框子嗡嗡响,就算聋子也该醒了,结果这家伙用枕头压住了自己的头,照睡 不误。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这小子的下半身——黄色的裤衩子不知为啥搭在 脚脖子上,黑黢黢的腚蛋子在太阳底下晒得发亮,就好像他睡前脱裤子,刚脱了 一半就迷迷糊糊晕过去了似的……
小虎拽出暖气片里卡着的抹布,「啪」地朝光身子甩了一记。
「起来!」
「哎呦!啊,是你们啊……」石头慢吞吞地坐起来。
「你居然睡到这个点儿!」
「昨晚伺候俺小叔来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哈啊……一直折腾到 麻麻亮,东头儿的天儿都白了……」
「你给他干屁股了?」
「那叫伺候。」石头懒洋洋地朝虎子拐了一下胳膊肘,「伺候家里人儿,欢 迎回来,仪式,懂不懂……」说着,脑袋又开始一沉一沉。
「喂喂,别睡了,再睡晚上了!」我使劲晃他胳膊。小虎扶着炕沿往上一蹦。
「喂,让我看看你屁眼现在啥样。」
他粗暴地把石头推倒,毛手毛脚地掰屁股。石头脑袋贴到褥子,嘴里舒服地 嗯了一声,又要开睡。
「你们再看五分钟……然后俺再睡……五……分……钟……」
「好像还挺好的。」我也脱鞋上炕。那放射状的细线闭得紧致,仿佛昨晚什 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我想摸一下又有点不敢,怕有大人突然进来。「可能没怎么 插。」
「我觉得不是。」小虎吐了点吐沫去按那花瓣,手指很自然地陷了进去,像 踩入一个柔软的沙堆。他捅到顶,转个了圈拔出,穴口自然地合拢。石头嘟囔了 一句别弄,再无其他反应。
「哇。」
「真不愧是他,」小虎在裤子上蹭蹭手,「底子真牛。」
「插完了跟没插一样……」
「他是抗弄的体质。」
「你不也抗弄吗?」
「我那是抗揍,不是抗弄。」小虎更正道,似乎有点不甘心,「不然我哥也 不至于没地方泻火了。」
「你俩搁这儿研究文物呢……别整了……俺要睡觉……」石头闭着眼睛去抓 被子,想挡在屁股上。
「行了,别睡了!出去玩儿去!」
「再给两分钟……」
我把脚丫子挪到他脑袋下面,使劲夹住他的鼻子。同时,小虎「刷」地把被 子褥子一齐拽了下来,石头的光身子「梆」地磕在硬邦邦的炕上。
「啊!」
「起不起来?」
「起不起来?」
「好哇你们两个魔鬼!」石头跳了起来,被脚脖子上的裤衩绊了一下,看起 来彻底不困了,「二打一是吧——」
我们三个在炕上滚成一团。小虎是穿鞋上炕的,他的脚始终抬着,不敢让鞋 底踩到师傅家的炕,这让他丢了势。至于石头,反正是自己家,怎么造乎都无所 谓,最终的结果是三个人以摔跤的姿势拧巴在一起,小虎成「几」字形跪在炕上, 勾着石头的脖子;后者胳膊伸的老长,手钻进小虎裤子里头使劲捣鼓;我在石头 身后锁着他双腿,一只手笨拙地去掏他裤裆。
「别动!」
「别动!」
「别动!」
「你们仨干啥呢?」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搭着毛巾在门口笑着看我们扑扑隆隆。
「石头,你又欺负人呢?」
「没有没有小叔,闹着玩的……嘿嘿。」
石头的小叔看着我们仨笨手笨脚地松开。
「起来,这年都快过去了。出去活动活动。晚上回来吃饭。」
「还不是昨晚你整的,」石头回嘴道,「有如狂风暴雨,狂风席卷着乌—— 云——」
「哈哈,哪有那么吓人。」
「本来就是,照你干法,就算俺是钢屁眼也受不了呐!」
「刚才你爹还跟我说呢,说咱家现在没人管得住你了,连他的屁板子都不好 使了,叫我这两天好好搓搓你。」
「不不不,老听话了!」石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别的不说,就你那大 龟头子往俺这里头一怼,」他拧着指了指屁股,「就跟个开关似的,就,立刻, 俺立马就静止了。可好使了!」
「油嘴滑舌,」小叔捏了一下石头的脸,「晚上早点回啊,翻翻枕头底下, 晚了东西可就没了。」
「哎!小叔好说话!」
男人离开了,从体型看他干的应该也是卖力气的工作,光膀子上全是肌肉, 而且刚才那一下捏脸尽管动作亲昵,却轻易地把石头的脸捏红了。
「你叔挺稀罕你呀。」
「那你是没看着他昨晚上有多稀罕,」石头呼呼头发,脑子精神点儿了,坐 起来开始套袜子,「跟个打桩机似的,俺屁眼都让他磨出火星子了,还特么喝了 酒……」
「苦了吧唧。」小虎说。
「玩俺俺没意见,但就是不喜欢他喝酒,」石头站起来提裤子,「那不是啥 好东西……」
「石头。你屁股再给我再看一下。」小虎要求道。
「还要看啊。你不早点说……人家这才刚穿上裤子,」石头抱怨着,但还是 朝外头撅起屁股。「……那会俺就想哈,你说要是爹也加入进来,然后他俩的牛 子搁这屁眼儿里前后脚捅过,那是不是就等同于,他俩牛子隔空接吻了?啊哈哈…… 」
「你腚眼咋练出来的?」小虎在后边儿捅捅按按。
「俺哪知道!」
「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别人都说疼,俺就不的,有时候还觉得挺得劲。」
「你牛逼。」小虎皱着眉头下炕。石头没觉察到他的情绪,拍拍屁股上外屋 地洗脸去了。
「虎子,你该不会是在怪自己吧。」我问道,小虎锐利地瞪了我一眼。
「怪啥?」
「没啥……」
「我只是觉得要是我能抗造点,大龙哥临走那几天就能过的舒坦些。我知道 这跟他今年回不来没啥关系。」
「哦。」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抠着棉服上的洞说。
——十字路口——
出了门儿,我们仨讨论该往哪边走,石头想去西小河子,冬天那里肯定结了 冰,适合打出溜滑。小虎说他无所谓。我则是也想试试。
正说着呢,远处两个拖着麻袋的狼狈的身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哎——快来救我们——」栓子使劲招手。
「咋每次看到你俩都是在抬东西呢。」我笑着说。
「干活儿的命。」栓子老成地说,「这是俺爹送出去的猪肉,一个是给龚老 师的,一个是给机灵鬼家的……」
「龚老师家没人,俺俩猜他可能是在学校,虎子哥……石头哥……你俩帮帮 忙吧,俺实在是走不动了。」海子的脸都憋紫了,气喘吁吁地哀求。
「成!栓子咱俩一伙!」石头热情地揽活,「秋,你和小虎抬海子的,到时 候咱们在学校碰面吧。」
小虎耸耸肩膀,海子小声跟我们说了句谢谢,我试了试我们这边的袋子,得 有几十来斤,一个大人搬着都得喘,栓子他爹咋想的呢,真不把儿子们当回事儿。 「三二一,起喽——」我们两伙人在路口「分道扬镳」,石头似乎打定主意抢个 先,一个人拖着袋子在前面飞跑,那冻猪肉因为惯性凶险地栽歪到一边,栓子尖 叫着追了上去。
「咋想着给机灵鬼家送礼呢?」我问海子。
「欠他家人情。」
「啥人情?」
「进药呗,他爹挺仗义的。」
「手别那么整,你们那样一会儿就拽不住了。」小虎对我俩说,「拧成个绳, 转个圈儿绑手腕上……」
小队前进很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机灵鬼家修得整整齐齐的篱笆。从外面能 看到院子里有几棵沙果树,光秃秃的掉光了枝叶,还有一个空了的狗窝。大门上 挂着一把大锁,里面的房门却敞开着,这是啥意思?我们被挡在外面,刚想问问 小虎该怎么办,却发现这家伙已经翻过篱笆跳了进去……好吧就这么办吧。不一 会儿他就带着机灵鬼回来了。鬼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从领口能看见里面红彤彤 的衬里,和冻得哆哆嗦嗦的我们一比,他看上去酷极了。何止,简直是容光焕发。
「抱歉!」他大声说道,「我也没钥匙!我爸妈出门了,怕我自己跑出去, 就把门锁了!」
我和海子半抬半推地把麻袋扔进院子,小虎在里面和鬼拖。任务完成,海子 哎呦一声坐在地上,脱了鞋使劲儿揉脚脖子,一股热气儿从他卡通图案的袜子上 冒出来。
「……你们要去学校?龚老师不在学校,他和小猴子去城里办事儿了,晚上 才回来呢!」机灵鬼在里头说。
「秋哥,真是多谢你们了,」海子感激涕零,「这要是只有俺俩,那跑来跑 去得折腾死,然后还干不完。」
「我跟你们一块儿吧!」鬼跟着虎子出来,抓着篱笆往上爬。
「你爹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是啊,每年都是。不让我出来,说外面都是鬼。」机灵鬼做了个怪脸, 「可是你们不是也出来了吗!没事儿啦!」他砰的一声跳到地上,「反正我本来 就是鬼!」
海子把脚压进鞋里,提了下脚后跟。
「你就说,是虎子哥把你绑走的,」他半假地建议,「是他先勾引你的。」
「别。大人们肯定信。」小虎低声说。大家笑了起来。
既提到了机灵鬼,那就稍微多说两句他吧。他是我们班的「有钱人」,爹妈 都是开大车的,村子县里两头跑,送人家卖菜,给小卖店进货,给药店上药,在 村里人缘极好,连带着孩子脸上也有光。因为大人总不在家,鬼便住了学校,和 小猴子一个宿舍。
机灵鬼在班级有个外号:「拱火的」,因为每次老师批评别人的时候,他总 要在旁边欠欠儿地说些助兴的话。
比方说假如这会儿,龚老师在骂小虎:「你是不是又抄了水生的作业!」那 鬼铁定就会在下边喊,「就是!凭什么抄!老师他还说不给抄就削水生呢!」龚 老师说,「向水生道歉!」鬼就会说,「声音太小了听不见!大声点!像我这样 说!对不起——!」
机灵鬼是典型的乐天派,爱说爱笑爱恶作剧,可能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虽然 总是拱火,大家却并不讨厌他,他搞怪的时候大家确实是在笑,连龚老师有时都 忍俊不禁。哦,还有呢,这家伙总是巧妙的让自己置身事外,闯祸之前拱火的有 他,挨骂的时候……懒洋洋的在旁边看热闹……诶?这么一说,好像也……挺讨 人厌的是……吧……
——学校——
学校里也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在宿舍门口,我们看到了四仰八叉的石头和一 脸哀怨的栓子。
「累死爹了!」石头支起脑袋对我们说。
「某人把猪肉甩到了路边的阴沟里,还把麻袋挣破了。」栓子看起来已经没 力气发火了,「然后抬着来的。然后屋里头还没人。幸好没让弟弟跟这一组……」
「俺俩还碰着金生了呢,他跟他姑父上后山了,他让俺给你们带个过年好。」
连着几周没学生,操场上那厚厚的积雪就像没切过的蛋糕,平整,松软,看 上去香甜可口。就这么等它在太阳底下化成水实在是犯罪,此等美景,若不来成 雪仗岂不辜负——?
「再等一分钟!」石头说,「俺马上就缓过来了——」
东北的孩子打雪仗和南方有所不同,不是团个雪球往别人身上丢,那太斯文 啦——而是把人直接推到雪堆里,用脚往死里埋。若是赶在体育课上下雪,那就 不是打雪仗了,而是一群孩子激情燃烧的战争。在男孩子们的冲锋声中,大雪块 子在天空飞来飞去,在空中解体,在身上撞开,纷纷扬扬不亚于一场新的风暴。
这场战争的头一个受害者是机灵鬼——谁让他穿的最干净了?欠收拾。栓子 和我把他按在雪里,虎子抱着一整个雪块往我们仨身上砸,亮晶晶的雪沫倒灌进 脖子,拔凉拔凉的,真痛快。海子埋伏在旁边,胳膊像拨浪鼓一样摇,把周围的 雪往我们身上划拉。
「小样,别以为你小俺们就放过你。」石头道,他从后面搂住海子的脖子, 两人一齐躺倒在雪地上,「来呀,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啊!」
几个人扑上去。混乱中小虎叫了一声,「哎呦!哪个掏我裤裆!」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我看哪个敢找我报仇!」
嚣张!本来不是冲着他的,这回五个人全压他身上了,小虎差点没背过气去。
「让你嘚瑟一天天的……」石头沾着雪的小黑爪塞进虎子的裤子,「哎呀这 小牛子可真嫩那!」
「你特么……又不是没摸过……瞎掰什么……」小虎拼命挣扎,「放我下来!」
「我说虎子,你让我们挨个掏一下,看谁的手感最熟悉,那不就知道刚才谁 掏你裆了!」机灵鬼在我上面笑道,他成了个小白人,衣服上全是我们鞋子的雪 印。
「咋不掏你呢拱火的!诶?刚才就是你吧!」
「那个,有没有人琢磨一下咱们该怎么松开?」栓子说道,他声音很闷,脑 袋被海子的腿夹住了。
「哎呦!哥!你碰到俺麻筋儿了!」
「我们直接倒下来吧……」我提议道,「三,二——」
「——石头你干嘛?你、把你那雪球子——别过来!不要塞裤裆——」
「——一!」
伴随着尖叫和叫嚷声,六个男孩堆成的人塔缓缓倒塌,大家纷纷跌在雪里吃 了个狗啃泥,却都像点了笑穴一样趴在地上笑个不停。小虎迅速支棱起来,胳膊 在裤裆里疯狂摸索,最后索性扒了裤子,只见一个圆溜溜的雪球抖了出来,那软 乎乎的小鸡鸡一跳一跳,还沾上了几片晶莹的雪花。
「……石头。看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爽不爽?爽不爽?虎子,虎哥——啊!俺错了——」
小虎扒了石头的裤子,拽着膈肌窝在雪地上拖行,石头的黑腚和冰凉的雪花 亲密接触,拔得他嗷嗷直叫。
太阳要下山了,小猴子还没回来,我们几个坐在宿舍的台阶上整理战损,一 个个湿的像落汤鸡。
「弄成这样,回去肯定得挨骂了。」海子看着栓子。
「别看俺,俺才不帮你挡。」栓子说。
「没事,大过年的,他们不会说啥。」鬼安慰道,「放暖气上烤烤就行了。」
「你家过年有人回来吗?」小虎问栓子。
「有啊,俺表哥——凉死了,把你爪子拿出去。」
海子笑嘻嘻地把胳膊拔了出来,不一会又欠欠地塞回栓子的裤裆里。
「你表哥对你们咋样?」
「还行吧……」栓子抬起胳膊由着弟弟折腾。
「啥叫还行?」
「就是还行的意思。你轻点抓。」他对海子斥道,「想摸就好好摸,爪子别 乱动。你得让人家舒服人家才愿意给你玩,明白不?」
海子有点蔫,手掌在栓子裤裆里慢慢蠕动。
「表哥喜欢欺负小孩玩。」栓子对我们道。
「咋欺负?插?」
「他不喜欢插,人家有媳妇儿不缺这个,」栓子把棉鞋脱下来,在台阶上磕 磕,倒出一片儿融化后又凝固的冰。
「他喜欢享受,喜欢被人伺候。比方说,先在外屋地洗澡,烧的满屋都是热 气儿,让我们给他搓后背,洗完了穿着塑料拖鞋,叼根烟,在屋里来回走,使劲 儿把鞋底子踩的吱嘎吱嘎响……」
「可招人烦了那动静。」海子插嘴道。
「……等他踩够了,就一屁股坐床上,招呼俺俩过去,」栓子把红袜子拖了, 把脚后跟顶在台阶上,用手扇风,「一个给他舔脚,一个给他吸拖鞋,把水珠子 吸干净,舌头要伸的长长的,有时候他会喂你点烟灰……」
小虎表示鄙夷。
「除非是我大龙哥,要不然打死我我也不干。你俩也太好欺负了,又不喜欢 他,干嘛惯他臭毛病……」
「霍霍小孩呗。俺也喜欢霍霍他。」栓子指指海子,「结果还跟个贴树皮似 的。」
「你才贴树皮呢。」海子立刻回嘴。
「凑。小孩子就不要自尊了吗。」小虎道。
「自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更何况——完事了有这个呢!」
栓子从兜里夹出三张五十块的纸币,石头眼热,虎子不屑,机灵鬼则是习以 为常,栓子得意地甩了两下,又小心地放回衣服里。
「你表哥挺有钱啊!」
「嗯呢,所以他特别不召家里人待见。」
「啥?」
「啥?」海子也问了一声,「俺咋没看出来呢?」
「你啥都看不出来。小东西。」
「小咋的!」
「正因为小,所以你不知道在大人那里亲疏有别,见了面就像个小傻子,觉 得怎么样都是亲人,一天天虎超超的啥都往外说……」
「那不是亲人还能是啥?」海子不服气道。
「是亲戚。」栓子正色道。
「……」虎子别过头去。
「你们猜,为啥他不招待见?」栓子问我们。
「因为混的不好?」
「错。恰恰是因为混得好。」
「为啥?」
「像这样……一开始是你们很熟悉的场景,七大姑八大姨,一大群平时都没 见过的亲戚围在桌子旁边,嗑瓜子儿扒橘子皮扒花生,明明之前都不怎么来往, 见了面却自来熟问这问那,你一言我一语,什么工作呀挣多少钱呀有没有媳妇儿 啊媳妇儿家做什么的……」
「那跟喜不喜欢有啥关系?」
「你看,这不是考试。」栓子严肃地说,「咱们只要考第一让人挑不出毛病, 大人就会高兴的不问了,不是这样……这是人情世故。混的不好未必会让他们生 气,顶多小瞧你,因为你满足了人家的优越感,嘴上说着,哎呀,怎么成了这个 样子……其实心里得意着呢。但是混的好了,工作好媳妇儿好啥都好,人家反而 不舒服,一个村出来的,当初一个层次,凭啥就你混的这么好?聊着聊着,可能 哪句话就说错了……」
「那你表哥咋说的?」小虎问。
「表哥先说,他在某个厂里上班挺累的。旁边的大姑父就哎呀了一声,一副 惋惜的样子,说他可知道那个血汗工厂……」
「然后呢?」
「大姑父刚要开始白话,表哥就说,他在厂里当小领导,管十几号人。」
「噗。」机灵鬼没忍住。
「大姑父突然就闭了嘴,之后一直在那儿闷头嗑瓜子再也没插话。真的是再、 也、没说话。」
大家都笑了起来,除了小虎。
「混的不好会被人瞧不起,混的好会遭人恨。」他皱着眉头说,「那问东问 西的干嘛。」
「俺家小叔这次回来爹就没打听别的,都是他自个儿说的,想说就说呗。」 石头道。
「俺也不知道为啥,明知不痛快还要问。」栓子伸伸脚趾,开始套袜子。 「反正都跟你们说了,回头可别卖俺啊……」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小猴子都没回来,我们把麻袋拖到小猴子房间门口,如此 就算交差了。
「抱歉,我没宿舍钥匙。」鬼挠挠头,「平常都是猴儿带,他心细,比我靠 谱。」
「那就先这样吧,俺明天再过来找他。」栓子道。
校园外的鞭炮声比来之前更加密集,一刻不停,火药味和煮饭味在操场缓缓 弥散,提醒我们该回家了。
「好嘞,趁着我还没被我爹抓起来,我要赶紧去买一些高度机密的违禁品。」 鬼朝我们夸张地拱拱手,「各位——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他嗖地跑远了,双 臂乎扇乎扇地摇,仿佛要就地起飞。
「俺们也该回去了,」栓子对我们道,「已经晚点了……」
「那咱们也走吧。」我对小虎石头道。小虎看起来又有点消沉,他回望了一 眼操场,白雪皑皑,空空荡荡。
回去的路上他愈加沉默,栓子兄弟跟我们再见时甚至不回头看一眼,一个人 闷头朝前走。我想我明白那个背影的心思,寂寞。太熟悉了。人在寂寞的时候, 眼睛里都是一个样。当夜幕降临,窗外的鞭炮声,烟花声,邻家的热闹声皆与自 己无关,徒留一人与墙壁回声为伴,炉子里的柴因忘记添加而燃尽,暖壶里的水 不知何时已经用光,整个房子没有一人跟你分享情绪的时候……那是极为残忍的、 寒冷的寂寞了。
「回见!」在十字路口我朝他大喊,「明早我找你!」
他依旧没有回头,抬起一只手臂晃晃算是回应。
——后山——
雪后的树林空空荡荡。
没有了夏叶的遮掩,一切都光秃秃的。积雪齐腰,行进艰难,陷进去的腿要 费大力才能重新拔起,一靴子雪化成水,又冻成薄冰,卡在袜子缝里。看看地上 的脚印,若不是为了过年的旧俗,谁会来后山这鬼地方。
吱嘎。
老金把一截树枝砍了下来。新年第一截,晚上要放在炉子里烧掉。如此也算 是走了仪式了。
「金生?」他握着枝子朝周围喊道,「金生?回、回了!」
没有回应。他顺着地上的小鞋印向树林深处艰难跋涉。得赶紧回了,天气预 报说很快就会下雪。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对着一棵枯树撒尿的男孩。
「过来!」男孩看见他,提着裤子跑了过来。
「咋了姑父?」
「跑那么远干啥?」他责怪道,「咋不搁我旁边尿呢?」
「憋不住了。」
「放屁,憋不住还跑那么远?」
他忽然意识到,不知啥时候起娃子已经开始回避在自己眼前裸露身体了。姑 父愈加仔细地审视着娃子。通红的脸蛋,过大的毡帽,在空旷雪域的映衬下看上 去格外干净,却也单薄弱小。男孩时不时吸一下鼻子,呼出一口哈气,飘到眉毛 便冻成了霜。
此地苦寒,但何尝不是亵玩的好去处。
「跑。我让你跑……」
他把男孩拉过来在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棉裤虚软儿,手感充实。又顺势掀 起粗厚的棉服,把长满老茧的粗手从裤腰往男孩身体里塞。自打上山就觉得冷得 哆嗦,反倒这娃子像个小火炉一蹦一跳,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精力,就跟烧不完 似的,年轻真好……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插对。最后还是娃子自己松开裤带让他 塞了进去。
摸到了。这温暖又柔软的小钩子,热乎乎的……
「真不听话。」他用另一只手把男孩搂进怀里,「冷么?摸摸姑父的。」
娃子摘了手套,从拉链塞进去,冰凉的小手握住了成年阴茎。
「大吧。」
「嗯。」
「头一次让你玩,要好好摸。」他教育道,「你也越来越大了,可以把你当 大—大孩子看了,过去有些事只能靠边儿蹭蹭,这回……」
……今晚就帮你成年。大过年的,给你来个洞房花烛夜。但他压住了话头, 毕竟有些事儿出其不意地整才有意思。
「……那是啥?」他指着男孩跑来方向。「呀,你怎么能在那树底下撒尿呢! 那是土地树,是土地老爷的树!你—你闯了大祸了……」
「嗯。」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男孩的声音毫无变化。
「……看来只能罚了。在那树—树跟前罚,狠狠罚,求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能不能消气……」
男孩把手抽出来就往那边走。
「等会,咱俩先合计一下,待会过去你就这样……」
几分钟后。
一个农人拽着男童的耳朵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两人停在枯树旁,农人笨拙 地飞起一脚,还没踢到男孩便跌了下去。
「不争气的东西……跪下!」
男童坐起来,脱掉鞋袜摘下毡帽跪了。
「给人家土地姥爷道歉!」
咚。啪,啪,啪。
男童开始给枯树磕头,每磕一个就抽三个巴掌。他磕了十个,自然带着抽了 三十下。娃子脸原本就冻得僵硬,一番抽打后更是连着赤红一片,说不清是冻, 是肿,还是臊。
「尿出来多少都吃回去!」
男孩抓起冻着冰尿的黄雪,整块儿塞进嘴里。尽管农人一直在急吼吼地骂, 男孩却不忙不乱,他收着腮帮子,一边用手捂着,让里面的尿雪尽快化掉。对此 农人显然不太满意,他抓起一大把脏兮兮的雪喂着男孩咽下去。
「你搁这儿品菜呢,大口吃……对。」
「呕。」
雪是白的,冰是黄的,土是黑的,口水吗……没有颜色。
最后一步了。农人解下腰带,树林子里静悄悄。
男童像古代犯人游街示众一样一瘸一拐地绕着枯树走了一圈,赤裸的脚丫踩 在雪地里,一踩一个浅坑,晶莹的雪花落在上面,却没有融化。之后他脱光下半 身,掀起羽绒服,手扶着树干,把屁股撅出来交给男人处理。
「——该罚了!」农人把手里的腰带折得啪啪响,「土地姥爷呀!您看好喽! 一!」
啪!
「对不起——」结实的屁股上多了一道红楞。
啪!
「对不起——」声音回荡在雪林,树上飞起了惊鸟。
啪!
「对不起——」
啪!
「对、对不起——」
「谁让你动弹了。」农人看见男童互蹭脚背取暖,立刻制止,「后退一步, 左脚伸出来!」
啪!脚心上也出现了一道红棱。
「换另一只脚!」
啪!另一只脚也有了。
「回去!继续……」
农人又惩罚了很久。抽完皮带又换树枝,一直打到天色暗淡,嘶哑的道歉的 声再也喊不口。
「求您原谅他嘞——」农人拖着长腔喊道。
男童的屁股上,腰上,小腿上红楞横七竖八,一个个凸了起来,红楞和白雪 相互映衬,像一幅残酷的油画。农人踹了枯树一脚,树枝上的积雪被震落,纷纷 扬扬地散在年轻的酮体上。
「人家差不多原谅你了。」农人说道,「回去罢,以后听话——等一下,先 别穿裤子,稳—稳妥起见,咱俩再补一件事儿。正好我也想了……」
半分钟后,在枯树几十米远的地方,男童并拢身体躺下。
农人上前解开裤子。腥黄的尿液溅射在男童身上,从两粒小乳头移到肚脐, 又挪到小鸡鸡,绕着圈儿浇洗。
「这样就不是你欠别人的,是人家欠你的了。」他喃喃地说。
男孩没有应声,他扭头瞪着前方枯木,似乎不愿看见农人喷射腌臜的性具。 而在他两腿之间,在冻得青红的小鸡鸡下面,纯净的洁白正被染成黄色,又再次 慢慢冻结。
积云上涌,银絮飘落,山林愈加阴暗,即便是漫山的积雪都不能让它更亮一 些。
(未完继续)